2021年8月1日

悼 余英時

   我與余英時先生的個人來往,僅有一信之緣。當初年少時只知道他是有名人文學者、中研院士,會在報刊上發表重要評論文章。畢竟我的專業原在科技領域,對於人文領域實不多知。直到2001年開始受到洪哲勝先生支持,在其《民主論壇》網站寫作《論智識民主》系列,2002年寫到第十八篇〈智識民主的發展歷程〉,提出養成士民的「士道」理念,用以承繼轉化儒道傳統。因此而注意到余英時先生的著作集《士與中國文化》、以及其〈現代儒學的困境〉一文。我發現到自己研究構思的智識民主體制,正好可以解決其現代儒學的游魂困境問題,而建立可長可久的儒魂安身體制。後來找到台北南港的中研院文哲所圖書館正有典藏《士與中國文化》一書,於是到場閱覽,發現館藏幾乎皆是可以開架取書閱讀,又有許多研究相關書籍;也就花費數月時間天天往南港中研院報到,大量閱讀其中各圖書館有關藏書。

2005年我在交大資科所博士班的學業終於到期,再也無法延畢。我花了十年追逐自己的研究之夢,想要為人類文明作出貢獻,最終還是荒廢本職的人工智能專業。雖然探索不少科學基礎與訊息基礎的觀念問題,但卻近於哲學而不似科技領域。當年春天,我發現有位交大學友已經身為台大資工教授,便想再考臺大資工所,繼續將科學領域的研究完成。但我以往科學研究缺乏論文,只好將自己昔日網上文集編成《智識民主與世界革新》一書,在印刷行總共自印32本,準備報考台大資工所,其餘則分送諸人,余英時就是其中一位。我是因為送書給中研院近史所的朱浤源先生,承蒙朱先生鼓勵並給我余先生的美國住址,才能寄給已經退休的余先生。

我的報考台大資工所,最後還是放棄了!自己早已是老博士生,何況準備資料也非當時熱門領域;而且竟有人文社會著作以報考資科所,未免太過荒謬!是以最終還是放下一切,接受博士學業失敗的現實。但自己攻讀博士期間已經累積許多重要研究方向,有科學也有人文,更有政治理念,並不想就此放棄,但對家人又無法交待!正在磋跎躊躇之際,突然收到余英時一封來信,信中他自謙表達對我探尋中國前途的鼓勵之意。對於當時陷於生涯困境的我,此信不止是一封鼓勵信,更是一封救急信!我的家人並不瞭解我的研究,卻是知道余英時的大名;當我拿出余英時的信時,終於對家人可以有個交待,緩和一下當時窘境。

然而後來我再寄研究相關文章給余先生,卻是再無回應,或許是我的研究內容未得贊同,或是余先生本就如信中所言不再想涉及時事未來,總之他是再未回信給我。所以我與余英時先生終究也就只有此一信之緣而已;但此信之緣,卻似及時甘霖,於我攻讀資科博士失敗後助益甚大,故而感激之至!

原本以為自己國學著作完成印行後,可以再送給他。然而余先生自此身故,而我當年雄心探索中國前途,卻是至今仍未成功,思之羞愧遺憾,惶惶恐恐,謹以記之!